舜重到會諬百官迎舜

當下二人. 渡過大江. 又踰過震澤. 到了東江下流的南岸. 就是當年雒陶等尋着舜的地方. 訪求那些同甘共苦的居民. 一個也找不到. 原來水土一平. 他們都搬回去了. 舜與晏龍. 就沿着江岸. 直到苗山之下. 那些土人. 看得兩人來歷古怪. 都來聚觀. 舜正在訪問的時候. 有一個老者. 向舜問道. 尊客. 莫非就是虞仲華先生麽. 舜向老翁一看. 原來就是從前一個相識的同伴. 不禁大喜. 便說道. 哦. 原來是你. 長久不見. 從前你沒有鬚. 現在你鬚竟如此之長. 怪道我一時不認識. 你好麽. 那老者. 知道真個是舜. 欣喜之至. 也不及再和舜問答. 就和在旁觀看的那些人說道. 這位就是我從前常常和你們說起的虞仲華先生. 他說將來一定再來. 今朝果然再來. 真是個信人. 你們趕快通知東鄰伯伯. 和西谿的叔叔. 叫他們快些來歡迎. 他們亦盼望死了. 那些人飛馳而去. 那老者才問舜道. 仲華先生. 你一向好麽. 在什麼地方. 為什麼一別三十年之久. 到今朝才來. 今朝想來有便事過此麽. 我們真要盼望死了. 又指着晏龍問道. 這位是令親麽. 舜道. 不是. 是朋友. 那老者道. 好好. 現在先請到我家裏去坐坐. 當下舜和晏龍. 就一直跟到他家裏. 大家坐定. 正要開談. 只見一大堆人. 擁着一個拄杖的龍鐘老翁. 慢慢而來. 那老者一見. 就說道. 西谿邊的老叔叔來了. 老叔叔. 虞仲華先生在這裏呢. 舜等忙站起來. 只聽見老叔叔巍巍顛顛的喘着. 說道. 仲仲華兄. 你你難得竟來看看我們. 說到這裏. 似乎氣喘接不上氣. 舜看見. 忙扶他坐下. 接着東鄰伯伯又來了. 一見面. 就過來握着舜的手. 說道. 你一去不來. 真想煞我們了. 前幾天. 我們還在這裏提起你呢. 西谿老叔叔. 還說. 只怕今生沒有見你的日子了. 我道. 難說的. 仲華先生. 是個有信義的人. 如果可以來. 一定來的. 說時. 向大眾看了一轉. 續說道. 怎樣. 是不是給我說着. 果然來了麽. 這時那老叔叔氣喘已止. 便問道. 仲華兄. 你令尊大人. 令堂大人. 都好麽. 令尊大人的目疾怎樣了. 舜見問. 忙改容恭敬的答道. 仗你老先生的福. 都好都好. 家父目疾亦全愈了. 那老叔叔道. 恭喜恭喜. 我記的你上次說起. 尊大人比我小幾歲. 今年大概已九十外了. 耳目牙齒和步履. 一切都還好麽. 不瞞你說. 老夫癡長了幾歲. 今年一百零三歲. 但是種種都不中用了. 仲華兄. 你今年幾歲. 舜道. 某今年六十二歲. 那老叔叔向大家說道. 怪不得. 仲華兄當初到此地的時候. 只有二十幾歲. 正是年富力強. 而今鬢毛都已斑白. 難怪我這老夫不中用了. 東鄰伯伯問道. 仲華兄. 你一向究竟在何處. 舜一想. 不好實說. 只能用權詞答他道. 一向亦不常在家. 隨便在各處做做事. 你們什麼時候. 遷回此地的. 自從那年天子叫崇伯前來治水. 水逐漸退去. 我們記念着祖宗的墳墓. 所以大家商議. 仍舊搬回來. 有一部份更遷到海濱舊處去. 不過我們兩處. 相離甚近. 時常來往. 仲華兄. 你既然來了. 且在此間多住幾日. 將來再那邊去看看. 那邊的人. 亦非常記念你呢. 舜想起從相識之人. 及共患難之人. 一一問及. 誰知有好些都下世了. 不勝歎息. 現在看見的四十左右的人. 在那時都是孩提. 三十歲左右之人. 在當時均未出世. 回頭一想. 三十餘年的光陰. 迅若激矢. 人事變遷. 新舊代謝. 不禁感慨係之. 這日晚餐. 大家公備了酒肴. 請舜等燕飲. 席間談起國事. 帝堯逝世. 大家無不歎息. 說道. 真正是聖天子. 我們大家. 都替他服三年之喪. 剛才除去的呢. 老叔叔道. 聽說那位聖天子晚年. 精力不足. 將天下之事交給一個女婿. 叫做什麼太尉舜. 這個太尉舜的行政. 亦是至仁至德. 我們老百姓. 亦着實感激他. 聽說聖天子崩逝之後. 已將這個君位讓給他. 不知是不是. 二位從北方來. 知太尉舜已經繼位了沒有. 晏龍聽到這句. 忍不住說道. 他那裏肯即位. 已改裝逃走了. 大家一聽. 都直跳起來. 齊聲說道. 為什麼要逃走. 為什麼要逃走. 晏龍要開口. 舜忙搶着說道. 我想他不能不逃. 天子大位. 應該傳給兒子的. 他姓的人. 那裏可以繼續上去. 而且這個太尉. 出身很微. 受了聖天子莫大的恩典. 照良心上說起來. 亦不應該奪聖天子兒子的君位. 再加以太尉和聖天子的兒子. 又是甥舅至親. 奪他的君位. 於人情上怎樣說得去. 所以他不能不逃了. 那東鄰伯伯聽了. 揎袖露膊的說道.照你這樣說來這個太尉. 的確是個好人. 不是好人. 這幾十年來. 亦行不出這許多仁政. 他這回子的逃. 是應該的. 但是我們小百姓. 只盼望得到一個聖君. 不管他應該逃. 不應該逃. 我們總要他出來做天子. 假使換一個別人. 我們誓不承認. 那老者道. 照仲華先生這樣說來. 太尉亦不必逃. 仍舊請聖天子的太子即位. 這位太尉. 仍舊在那裏做官輔佐他. 亦甚好. 何必逃呢. 舜道. 這位太尉. 恐怕不逃之後. 大家都要像東鄰伯伯的一定要他做天子. 那末怎樣. 豈不是始終推讓不脫麽. 所以不能不逃. 東鄰伯伯道. 他會逃. 我們會尋. 尋着之後. 一定要叫他做天子. 他怎樣呢. 西谿老叔叔道. 你們放心. 不怕他飛到天外去. 一定尋的着的. 不要管他. 來來我們再乾一杯. 說着. 舉起大杯. 一飲而盡. 晏龍忍不住. 屢次要想實說. 舜用眼睛止住他. 他才不說了. 酒罷之後. 各人散去. 舜和晏龍. 就住在那老者家裏. 次日. 又到舜從前躬耕的地方看看. 只見那口井. 依然尚在. 舊地重遊. 不勝感慨. 過了兩日. 舜紀念從前落海遇救的那個地方. 就和晏龍同着幾個舊友. 到那邊去. 那邊的舊友. 亦有好幾個尚在. 看見舜到. 又是一番熱烈的歡迎. 不必細說. 舜等住宿幾日. 到前時上岸的地方看看. 只見那些峭峻的岩石. 不過水勢既平. 離海邊已很遠了. 從前所耕的田. 與所鏧的井. 亦依然尚在. 晏龍好事. 取鑽鑿來. 在那井旁石上. 鑿了舜井兩個字. 眾人不識字. 忙問道. 這個是甚麽意思. 舜防恐晏龍實說. 便道. 是個表明記念我的意思. 幸喜眾人亦不深究. 「現在餘姚縣歷山下舜井二字尚在」又過了一日. 舜要動身. 眾人苦苦相留. 正在相持之際. 忽然有人飛奔前來. 報告道. 西村來了幾個貴官. 口口聲聲說道. 來尋太尉的. 我們問他太尉是什麽人. 他們說就是這幾天新到你們這邊來的這個人. 太上圓首. 龍顏. 日衡. 方庭. 大口. 眼睛有重瞳子的. 我們回復他說. 只有一個虞仲華先生. 初到此地. 狀貎是如此的. 並沒有什麼太尉. 那貴官道. 虞仲華先生. 就是太尉了. 立刻叫我們領了他來. 此刻已在外面. 舜沒有聽完. 就暗暗頓足. 說道. 糟了. 給他們尋着了. 剛要設法. 只見外面已闖進幾個人. 原來是伯虎. 季貍. 仲容. 叔達. 四個. 一見舜. 便說道. 太尉何以自苦如此. 竟避到這裏來. 現在請回去罷. 舜道. 元子朱即位了沒有. 叔達道. 他怎樣能彀即位呢. 說着就將四方諸侯來朝的情形說了一遍. 伯虎道. 後來還有兩路諸侯. 有頌獄之事. 來求朝廷評判的. 聽見說太尉不肯即位. 亦就轉身而去. 寧可不要辯別曲直. 我們看起來. 非太尉即刻歸去踐位. 無以饜天下之望. 太尉千萬不要推讓了. 這時許多土人. 已經知道仲華先生. 就是太尉舜了. 連那東鄰伯伯. 西谿老叔等. 一齊都來. 大家高興得了不得. 力勸舜去踐天子位. 季貍亦勸道. 天下屬望. 都在太尉一身. 如果不肯答應. 則天下無主. 何以對天下之人. 假使硬要立丹朱為天子. 恐怕將來倒反使他受辱. 愛之適以害之. 又何以對得住先帝呢. 舜聽了. 非常感動. 就說道. 既然如此. 我就去. 大家聽見舜已答應. 都非常歡喜. 東鄰伯伯這時. 知道舜就是將來的天子. 不覺為名分所拘. 不敢如以前心直口響的亂說. 但是背地裏. 仍舊悄悄的和那些村人說道. 你們看. 如何. 我說一定要他做天子的麽. 西谿老叔叔亦說道. 我說一定會尋得着. 不怕他飛上天去. 現在豈不是尋着了. 不提眾人紛紛竊議. 當下仲容說道. 太尉既然答應我們. 就去罷. 諸侯百官. 都在前面伺候迎接呢. 舜聽了. 慌忙起身就走. 又和晏龍說道. 你肯和我同去. 輔佐我麽. 晏龍答應. 於是一同前行. 那些村人. 無論男女. 悉數來送. 到了一處. 遠遠見前面車馬旌旂. 人聚如蟻. 伯虎遙指道. 那邊就是百官恭迎太尉了. 「現在浙江上虞縣北曹娥江邊百官鎮就是以此得名」那些百官遙見舜來. 都慌忙上前迎接. 舜一一與之答禮. 百官請舜升車. 舜回轉身與眾邨人話別. 眾邨人見舜要去了. 一齊跪在塵埃. 東鄰伯伯. 西谿老叔叔. 有的竟哭起來. 舜慌忙還禮. 併叫他們起來說道. 你們記念我. 我亦非常之記念你們. 不過現在答應去做天子. 做了天子之後. 決不能再如從前之自由. 要再來望望你們. 如此千山萬水. 恐怕有點難了. 但是我總記念你們. 假使遇到巡守之時. 或有便. 或者可以再來. 否則我尋到一個賢者. 將天下讓給他. 亦可以來. 再不然. 我的幾個兒子之中. 叫他們一個到這裏來. 和你們一起居住. 亦表明我不忘患難貧賤之交的意思. 你們亦須好好做百姓. 父慈. 子孝. 兄友. 弟恭. 夫和. 妻柔. 勤儉謀生. 和氣度日. 這是我所希望的. 大家聽了. 一齊說道. 太尉的話. 是金玉之言. 我們沒有不聽從的. 太尉做了天子. 四海之內都受到太尉的思澤. 豈但是我們呢. 能彀再來看看我們. 固然是我們的幸福. 就使不來. 我們亦感激不朽了. 當下舜就升車. 由百官簇擁. 一徑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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