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命祝融殛鯀

且說帝堯自從那日上朝. 拒絶鯀與孔壬的諫諍以後. 到得次日. 有人來報. 鯀和驩兜孔亥三個人. 都出都去了. 帝堯見他們不別而行. 頗為詫異. 既而一想. 或者是在近郊遊玩. 並非歸去. 亦未可知. 適值因治水之事. 須與相商. 帝堯就飭人去宣召. 那知鯀竟不來. 而且口出不遜之言. 帝堯聞之. 甚為不樂. 正與群臣籌商處置之法. 忽然外面遞到驩兜的表文. 拆開一看. 竟是大罵了帝堯一頓. 大致總是說帝堯竉愛女婿. 私以天下相授受. 大逆不道等語. 帝堯道. 前日在朝. 鯀與孔亥. 都曾發言. 所說的雖則不盡合理. 或詞氣悖謬. 然而還不失事君之道. 驩兜那日亦在朝廷. 何以緘口不語. 到得此刻. 再退有後言. 是何道理. 這個殊叵測了. 檮戭道. 臣聞帝摯時代. 驩兜孔壬鯀三人. 號稱三凶. 帝摯的失德. 都是他們三人教成的. 如今聖天子在位. 赦其罪而不誅. 而且棄瑕錄用. 待他們亦可謂厚了. 現在這三個人. 功業毫無. 反仍舊朋比結黨. 同日不別而行. 鯀既抗不應召. 驩兜又肆意訕謗. 臣想起來. 這三人難保不有一種結合. 有一種密謀. 不利於國家. 請帝將此三人. 嚴行定罪. 如再違抗. 六師撻伐. 帝意以為何如. 帝堯未及回言. 忽有庶官飛報道. 洪水汩汩. 漫天而來. 西門外已積水盈尺. 人民大有死傷. 請帝作速定奪. 帝堯君臣大驚. 立刻退朝. 齊到西門外察看. 果見水勢汪洋. 人民紛亂. 但不知這水從何處來. 舜想了一想. 說道. 恐怕是鯀所築的九仞之城崩壞了. 漫溢過來的. 幸喜此地. 地勢尚高. 或者不至於十分為害. 但是下流之民苦了. 正說時. 漸近水邊. 只見水波之中. 屍體也有. 器具也有. 房戶門窗也有. 雞豚牛羊也有. 陸續的漂流過來. 帝堯看了. 不禁歎口氣道. 誤用庸人. 朕之過也. 那時大司徒四岳等聽了. 都默默慚愧. 帝堯忙叫人. 四出拯救. 并商量賬濟之法. 到得次日. 庶官來報. 果然是九仞之城崩潰臣愚見. 應該明正典刑. 從前帝於孔壬. 有罪不誅. 臣以為是錯的. 此次鯀流毒較大. 而且有不臣之心. 非正法不可. 帝堯問群臣. 士師之言. 汝等以為何如. 四岳等面相觀. 不作一聲. 只有太尉舜力贊其說. 帝堯道. 那末等他來請罪時. 執行如何. 太尉舜道. 前次召他尚不來. 此次恐未必肯來請罪. 請派人去. 就地正法罷. 帝堯道. 派何人去呢. 太尉舜道. 崇伯是個大臣. 誅戮大臣. 理宜鄭重. 非有聲望素著之大臣. 前往不可. 臣意莫如四岳. 四岳再拜稽首辭道. 鯀的治水. 是臣等所力舉. 現在既然敗績. 鯀固應死. 臣等所舉非人. 亦應從死. 實未敢靦頻前往. 帝堯知道他們確有為難情形. 亦不勉強. 但是八元八愷. 都是新進之人. 資望太淺. 亦不好差遣. 忽而想到了. 說道. 老臣祝融. 四朝元老. 現在此地. 精神甚健. 何妨煩他一行呢. 太尉舜聽了. 非常贊成. 當下就派他的孫子. 前往宣召. 祝融聽到帝堯宣召. 就跟了他孫子籛鏗入朝. 帝堯將剛才所議論的事. 和他說了. 祝融道. 只要情真罪當. 老臣不憚遠行. 帝堯大喜. 又說道. 朕宮中藏有寶刀一柄. 是先代的遺物. 這次祝融前往. 可攜了去. 以壯威嚴. 朕在位七十餘載. 從未敢誅戮大臣. 此次真是萬不得已也. 祝融歎息道. 從前顓頊帝. 以庚寅日誅臣兄. 亦出於不得已. 公義私情豈能兼顧. 老臣就此去罷. 帝堯道. 籛鏗也同了去. 路上一切. 可以伺候. 籛鏗亦領命. 當下收拾行李. 又帶了幾十個從人. 一齊上道. 向西北而行. 從呂梁山東直到孟門山南. 尋不到鯀的踪跡. 問到那在水次辦公的人員. 都說. 自從那日隄潰之後. 崇伯和他最親信的大章豎亥兩個. 都不見了. 有人說. 他已投水自盡. 有人說已遁逃海外去. 有人說. 他已入都請罪去了. 崇伯向來待我們極嚴. 他的行踪. 向來不和我們說知. 他沒有叫我們走. 我們只好這裏靜等. 計算起來. 已有二十多日了. 祝融向籛鏗道. 入都請罪之說. 最不確. 我們剛從都中來. 並無其事. 自盡之說. 或者有之. 果能自盡. 亦不失為負責任的人. 但是尸首在那裏呢. 他果已自盡. 決不會經於溝瀆. 不使人知道. 他所親信的人. 必看見. 必定給他收葬. 外人未有不知道的. 現在四方探聽. 一無知聞. 一定不是死. 一定是畏罪潛逃了. 籛鏗道. 逃到那裏去. 西投孔壬麽. 南投三苗麽. 祝融道. 我看不會. 我從前與他們同朝. 知道他們情形. 鯀與孔壬驩兜. 不甚相合. 況且小人之交. 勢利為先. 有勢有利. 方才可合. 鯀既失勢. 即使往投. 亦必不受. 鯀的性質傲. 亦必不肯往投. 我看. 還是到東海邊去尋罷. 當下祖孫二人. 計議已定. 就往東海邊而來. 到處尋訪. 果然漸漸有點踪跡. 原來鯀雖改易服式. 那大章的健步. 是人人所注目的. 因此探訪着了. 這日祝融等到了羽山. 山上有一座土城. 據土人說. 前月有兩個人. 來此居住. 祝融問這兩個人. 是否仍在城中. 土人道. 一個常在城中. 從不出外. 一個善走的人. 時常下山. 但晚上仍歸來的. 祝融道. 你們可知道他叫甚麼名字. 土人道. 不知道. 有人揣測. 說他就是治水的崇伯. 籛鏗道. 既已到此. 何妨到土城裏去一看呢. 祝融道是. 於是祖孫二人. 帶了從人. 來到山上. 細看那土城. 周圍不過幾丈. 高不過一丈. 裏面有兩個茅屋. 簡陋之至. 走到裏面一看. 却是空空如也. 祝融詫異道. 躲到那裏去了. 各處尋轉. 仍無影響. 再下山來問土人. 內中一個人說道. 三日前. 黎明時. 我彷彿見他們兩個人下山. 向西南而去了. 祝融道. 既然如此. 我們向西南去找罷. 不怕他逃到那裏去. 不言祝融孫. 跟踪追尋. 再說鯀到了羽山之後. 因為避人耳目. 所以築城居住. 但是總覺心神不寧. 就叫大章. 到帝都探聽. 朝廷對待他的方法. 大章竭一日之力. 到帝都探聽. 後轉來報. 告說道是議決正法. 鯀便埋怨他道. 當初讓我死了. 豈不是好. 如果等他們加我以誅戮. 羞恥極了. 大章道. 現在我們再往南行. 避到蠻荒之地. 使朝廷尋覓不到. 那就好了. 鯀無可如何. 只得答應. 於是二人秘密動身. 到了勞山. 人跡太多. 深恐不能藏身. 乃再向西南而行. 一日. 到了一座山上. 那山湊巧亦叫羽山. 「現在江蘇省贛榆縣西北」山上有一個大池. 名叫羽淵. 其水其深. 清澈見底. 鯀在山上. 住了兩日. 愈想愈憤. 決計自裁. 一日. 與大章到羽淵旁邊閒走. 乘大章不備. 就向水中一跳. 大章慌忙來拖時. 已浸在水中央了. 大章急得沒法. 適值有幾個人. 走上山來看見了. 就和大章一同撈救. 那知撈將起來. 勞在淵邊. 業已肚腹膨脹. 氣息全無. 大章不禁大哭. 忽然看見鯀的身上. 蠕蠕而動. 大章大喜. 還當是復活了. 忙與眾人救治. 那知動了許久. 只是胸口動. 四肢並不動. 又過了片時. 竟從他衣襟中. 爬出一個焦黃的大動物來. 仔細一看. 乃是一隻黃熊. 眾人大駭. 齊聲鼓噪. 那黃熊疾忙向淵中竄去. 眾人向淵中一看. 只見並無黃熊. 只有一個三隻脚的熊鼈. 在那裏浮沉上下. 游泳自得. 大家正在詫異. 忽見有五個人. 跑上山來. 內中一個. 看見了大章. 就問道. 大章兄. 崇伯現在何處. 大章一看. 原來是和仲家裏的從人. 向來熟識的. 就用手指指尸首. 說道. 崇伯在此. 已經死了. 你尋他做甚麽. 那人過去一看. 也不和大章說話. 一轉身. 就往山下而去. 過了多時. 忽然來了許多人. 內中有一個老者. 一個壯年. 都是貴官打扮. 那個壯年官員. 大章在帝都的時候. 是見過的. 知道他就是籛鏗. 那個老者. 却不認識. 只見那和仲家的從人. 上前向大章說道. 祝融有話問你呢. 你須實說. 大章知道是朝廷誅戮崇伯的人尋到了. 好在崇伯已死. 無用再諱. 就將自九仞之城崩潰後. 一直到此刻的情形. 詳述一遍. 籛鏗聽到黃熊之事. 大不相信. 說道. 不要是淵中本來有這個黃熊的麽. 祝融道. 那末黃熊到那裏去了呢. 我想崇伯. 是非常之人. 或者是他的精靈所化. 亦未可知. 說完. 就和籛鏗到淵上來看. 只見那黃熊. 還是在水中游泳自得. 忽而昂首凝視. 似乎看見祝融等了. 隨即掉轉身軀. 直沉淵底. 不復再出. 大家益發知道他. 確是鯀的精靈所化了. 後來到春秋時候. 曾示夢於晋平公. 入其寢門. 要求祭祀. 而後世夏禹王廟中的祭祀. 相戒不用熊與鼈兩種. 就是這個原故. 閒話不提. 且說鯀既死了. 寶刀亦用不着. 祝融就叫人. 用上等之棺. 將鯀尸首盛歛. 擇地安葬. 這裏就和籛鏗回都復命. 那時帝堯已和群臣. 商量處置孔壬驩兜之法. 太尉舜主張. 現在水患未平. 民生凋敝. 西北一帶. 交通阻滯. 用兵尤非所宜. 況且孔壬尚無顯著之逆跡. 暫且不去問他. 只有驩兜. 如此跋扈. 應加懲處. 但是三曲立國多年. 施展他的種種政策. 根深柢固. 急切亦無可奈何他. 只能下一道空令. 佈告諸侯. 將驩兜放逐於崇山. 「現在湖南永定縣東. 有壺頭山就是驩兜二字之音譌」料他從此亦不敢出境了. 且待水患平後再作計較. 眾人贊成. 這事總算告了結束. 等到祝融歸來. 繳上寶刀. 並將一切情形奏明. 帝堯和群臣聽到黃熊之事. 亦深為太息. 當下竭力慰勞了祝融一番. 就將那口寶刀. 賜了他. 後人因祝融名字叫吳回. 就叫這口刀作吳刀. 祝融稽首受賜. 辭了帝堯. 仍舊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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